土家族文化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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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儿会岁时节令

民族:土家族 | 作者: | 浏览:0次 | 来源:

中国少数民族;土家族女儿会岁时节令女儿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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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歌寻亲,相恋,并且因歌以身相许,或许是人类爱情史上最浪漫而诗意的举动。在歌声中寻觅到的爱情和婚姻,或许是最能经历岁月磨砺的方舟,即使后来的生活元素,是最简单的茅屋,最粗鄙的饭食。因为,歌声带来的爱情,在人的心中永远是饱满的。一直以为,电影《刘三姐》里的对歌和诗意,离我们的生活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。没想到在鄂西恩施,在梭布垭石林,就有类似风情集会的“女儿会”。于是,因为女儿会,便开始对那片土地有了向往。

在初冬的一天,我们走进“女儿会”。天气并不怎么好,偶尔还有零星的雨点,飞到脸上有一种淡淡的凉意。传说中的“女儿会”将在梭布垭石林举行。我们便朝那里赶,车过之处,三三两两的土著,正散散淡淡地往梭布垭走。恩施有很多奇怪的名字,比如梭布垭,比如沐抚,比如卡普等,梭布垭让我联想到梭罗,便向随行者打听个中的含义。他告诉我,梭布是土家语“三”的意思,梭布垭也就是有三个垭的地方。

到了梭布垭,一下车我就开始寻找三个垭在什么地方,可是始终没能如愿。沿着一条小径,穿过一片松林,隐约就有清亮的歌声传来:

天堂有个鹊桥会,

土家有个“女儿会”。

天宫牛郎会织女哟,

山寨情哥会情妹……

清亮的歌声,本来就像一匹锦帛,透过森林像用山泉洗涤过一般,歌里多了一种飘扬的高音,还有一种尖锐的金线,透过时空,直接游进人的心田,催促着我们向女儿会的会场加快脚步。

松林褪尽,小径和一块宽阔地呈现在眼前。这儿与其说是一方空地,不如说它就是一面由石林组成的湖泊。两方黑色如黛的石头悬浮在峡谷之上,像两艘湖面对峙的“船”,“船”面分别有十多平方米的石坪,一边站着土家小伙,一边站着土家姑娘,正在神情激荡地对歌。

太阳出来回山红,

鸟成凤来鱼成龙。

情哥找到巧幺妹,

幺妹找到俏老公。

同行者告诉我,这些土家小伙和姑娘表面上在对歌,实际上他们是在歌声里暗中“碰对”,在通过歌声寻找自己的另一半。过去,他们的长辈诚心想在女儿会上找到自己爱的姑娘,还会施一套神秘的咒语。女儿会的头天夜里,他们用一种婚姻撮合神“和合仙”的咒语,化一葫芦“和合水”带在身上,第二天遇上了自己心爱的人,让她喝上一口,姑娘就会死心蹋地跟他一辈子。

据记载,“女儿会”又称“风流场”、“边边场”。约定束成的时间是从农历七月七日开始,持续一个周,到了十二日为最盛。每到会期,无论大姑娘还是小媳妇,包括白发苍苍的老婆婆,都要穿上鲜亮的衣服,邀约知心的姐妹,三五成群,一大早就来到恩施梭布垭石林赶会。

眼前的对歌很快就露出了端倪,一位叫花花的女子相中了她的意中人。这时,石林便有了羞怯,开始起雾,石林深处的崎岖小路也变得隐隐约约。有了意中人的姑娘,便大胆而热烈地挽着情郎的手臂,走进石径的幽深里。因为石径的迂回曲折,很快,我们就只能听见笑声、歌声,见不到人影了。一时间,歌声在石林里盘绕,笑声被岩纹划成碎片,恍惚间让人感觉到,这一切,根本就不是来自那些情侣的歌喉,而是这些石头们的浅唱低吟。

顺着石阶来到石林深处,三三两两的情侣又出现在眼前。他们早已经把马桑红当成红罗帐,草甸子当成象牙床,各自占据着石林一隅,与自己的心上人或窃窍私语,或浅唱传情,或耳鬓斯摩,开始了柔情蜜意的幽会。在他们身后,重岩叠嶂的石林,构成一组雄浑壮观的背景,似乎在诠释“海枯石烂”、“地老天荒”这些古老的爱情誓言。

这边的风景还没品够,那边的情歌又隔岩飞来。沿着石径、石缝寻去,任我四处打探,终究是只闻歌声不见人。于是,更加疑心这些歌声是石头唱出来的,便将耳朵贴到石头上,一刹那间,如潮的歌声奔涌而来,歌声所包含的浓浓情意,与梭布垭的石林一起,汇成了响彻环宇的天籁,直入人的心肺。此时此刻,我才明白,原来这梭布垭石林本身就是数不清的有情人,用他们的爱情与守望幻化而成的。

沿着石阶下行,有一个穿山而过的洞,那是情侣们最隐秘的幽会之地。先前有了中意郎君的小花,此时和她的情郎钻进洞去,在里面温存了一时半会儿。当他们从石洞里钻出来时,眼前又是一幅全新的景象。一片更大的宽阔地,四周全是千奇百怪的石头,它们层层相叠,似城堡壁立,整个“城墙”就像立体电影院里的屏幕,黛色是它们的主体色调,而那些嶙峋怪异的石头,则成了屏幕上表演的主角,它们有的如鼓,有的似琴,有的像刀,有的如同脱兔,有的像一层层云片糕,有的似悬梯梯云而上,有的像苍狗在壁上奔腾。更让人沉醉的是,在这些石屏之间,突然升起阵阵情歌,一双双情侣隐约其间,有的倚着一块峭石彼此偎依;有的骑着岩屋里的长石相互搂抱;有的站在石径深处执手相看;还有一对情侣,竟然钻进石屏半腰的石缝,头顶着手掌似的突兀石,坐在高高的如鼓圆石之上,悠然自得,物我两忘。此时此刻,置身在情侣的歌声里,感觉到这些土家儿女,甚至包括我们都成了这些石头的一部分。而这些石头,也全都有了爱情的温度,成了多情的石头,情意绵绵的石头。那些清亮无比的情歌,正是来自这些石头的心灵深处。

男:喝你一口茶呀问你一句话,

你的那个爹妈(噻)在家不在家?

女:你喝茶就喝茶呀那来这多话,

我的那个爹妈(噻)已经八十八。

男:喝你二口茶呀问你二句话,

你的那个哥嫂(噻)在家不在家

女:你喝茶就喝茶呀那来这多话,

我的那个哥嫂(噻)已经分了家。

……

男:喝你六口茶呀问你六句话,

眼前这个妹子(噻)今年有多大?

女:你喝茶就喝茶呀那来这多话,

眼前这个妹子(噻)今年一十八。

女:呦耶呦耶呓呦呦耶,

眼前这个妹子(噻)今年一十八(耶)!

梭布垭石林的溶岩有多少道纹路,土家儿女的心灵就有多少根情丝;“女儿会”的歌声有多么清亮,土家儿女的心地就有多么纯正。石林里,坠入爱河的青年男女总是有对不完的歌,唱不完的情。他们从《望郎歌》、《一根竹子颠达巅》、《一队八哥朝南飞》一直唱到《十爱》、《十二日》。他们以歌为媒、互订终身并互赠定情信物,相互倾诉爱慕之情,直到太阳落山才依依不舍地回家。

告别“女儿会”,关于女儿会的思绪,却一直在脑子里萦绕。据民间流传的手抄本《黄氏日用杂志》记载,“女儿会”的发源地在恩施石灰窑和大山顶地区。清初年间,石灰窑原名叫作“十个棚”,因为有十个姓氏的人家在这里挽草为界,搭棚垦荒而得名。后来,石灰窑成了客商云集的中心,促成了“女儿会”的发源。一开始,“女儿会”并不叫女儿会,而是叫“物资交流”。人们上街赶场,相互交流与沟通,男女青年便借机寻情觅爱,幽会情人,渐渐有了公开的“女儿会”。到了民国初年,石灰窑成立了商会,“女儿会”更为活跃,不仅宣恩、鹤峰、建始等周边的青年男女前来赶会,还吸引了湖南、重庆、贵州相邻的男女青女结伴赴会。天长日久,“女儿会”便锁定了土家人的生命延续方式,锁定了他们的生存之迷。到了今天,它还将自己锁成了鄂西土家文化的活化石,并且成了土家青年男女生命中永远的兴奋点,和他们生命中最为强烈的冲动单元。